红楼梦之文明悼亡论

索隐派譬如“ 顺治出家说”,“反清复明说”,”纳兰公子说”各种猜谜,基本上属于瞎子摸象,象墙、象柱、象蛇,虽不算胡说,但只摸到个边边角角。

胡适新红学,从考据出发,引用了几十本各类史载,文章,笔记,字字有来源,不仅核实了作者及其家族谱系,更形成了全新的学术研究的方法。

但胡适是学术家,不是文学家,他认为红楼就是曹雪芹的家族自传,只看到该书的历史与考据价值,完全看不到红楼的文学价值。

从这个意义上,胡适新红学虽没有“胡说”,但也只能算“大索隐派”。

文学典型的特殊意义在于通过个别形象透射出该形象的普遍性的社会特征。

理解到贾宝玉,不仅是书中的贾宝玉和甄宝玉,还是作者曹雪芹本人,并且他代表了纳兰性德、顺治等痛丧真爱的性情中人,还代表了亡明的士大夫,甚至也代表新朝(清)新帝(雍正)登基后没落了的家族。

这些人物,家族,社会阶层甚至国族、文明的荣枯、浮沉、兴亡,这种人生无常的共性都通过贾宝玉的生活变化和贾家的繁华败落表现出来。

红楼人物的个性,其家族意义,社会属性和文学典型的代表性是不可分割的。
但红楼的主要人物在其个别性、家族性和社会性之上,更被作者赋予一个更高的美学范畴:文化性。

“哗啦啦大厦将倾“的大厦,明指曹家,暗指朱明,近指儒学,泛指华夏文明。

中国封建王朝至明清而鼎盛,将农业文明发展到了极致,以为天下文明,莫盛于此,其实内部己千疮百孔,无以为继了。

明朝对唐宋特别是宋朝的复制,明末自由社会,科学思想,个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萌芽被满清打断,康乾盛世以中华道统和儒教的继承人自居,也打断了汉族知识分子的脊梁,儒学退化为编纂考据训诂。

红楼梦的大背景是盛世繁华中预见到华夏文明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衰落,对曾经的美的追恋,对美的消亡与毁灭的伤逝。

贾宝玉为晴雯作<芙蓉女儿诔>时基调已经定下了,要将美好的事物一件件的撕毁给你看,而伏笔就是晴雯撕扇。


红楼梦己经对西方物质文明的奇技淫巧有描写,但还没意识到就是它,百年后对华夏文明施以致命打击,但华夏文明本身己经走到了他的尽头,掘墓人是腐朽的统治阶级,是伪善的道学家,地主知识分子。

盛世时代预见描写整个华夏文明的衰亡,末世中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无路可走。
这是红楼梦的文化意义,悼亡,不仅悼念亡人,还悼念亡族,亡国,亡天下。

芹师作为大小说家,在此悲凉的文化氛围又渲染了一层佛道的飘渺意昧,和一层神话的太虚幻境。

芹师这种先知先觉、又如梦似幻的末世情怀,以及勘破红尘的透彻,前有先行者明末狂人李贽,后有继业者龚自珍。

不过李贽和曹雪芹,因为悟彻而消极弃世,龚自珍则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奋发抖擞,披荆斩棘为后人辟开路径。